【丁香】宝生执纪(小说)

笔名散文随笔2022-04-19 11:49:564

宝生升任纪检组长后,脾气骤变,昨天还是一团和气,今天就得尖酸刻薄。两种极端脾气交替呈现变化周期反复无常,就像是打摆子。单位领导们感觉很稀奇,认为宝生缺少当官的经验,笑话宝生是激动到了变态,而同事们对宝生的行为更是感觉莫名其妙。

单位有一名职工被认为是智囊人物,平时说话做事都显得很有见解,他为宝生作了武断评判:宝生是提拔后进了领导圈子,想耍威风摆架子。而这个机会随其性子来,自然就让人感到很突然,甚至有点反复无常了。出现急一阵疲一阵的情况,都是必然中的偶然,偶然中的必然!同事们一听,感到哲理很深,似乎都恍然大悟了。不过,他们也没找到更适合的理由诠释,也只好勉强认可了这一说法。其实,他们都大错特错了。

宝生是个慢性子,平时做事总是疲疲塌塌、爱理不搭的,即便遇到十万火急的情况,也总是那种雷打不动的样子。一次,领导要到省里开会,第二天凌晨就要出发,要带一份工作业务报表,便让宝生汇总各乡镇的数据来填写。可上午快下班时,宝生还未收到一个乡镇的数据。但这时,宝生却清闲得很,他正和同事们悠闲自得地闲聊。领导气得火冒三丈,眼睛瞪到比眼镜还要大,对宝生破口大骂。可宝生却像没事一样,漫不经心地对领导说,我已全部通知乡镇,就耐心等等吧,急没用的!领导一听,更生气了,当即就让宝生立下了“军令状”,下午下班之前必须完成任务,否则就要给宝生记大过。可宝生竟欣然答应了这个让单位职工最恐惧的条件。

同事们听说宝生挨了训,便劝说宝生改改脾气。可宝生却一点也不在意,轻描淡写地对同事们说,有句话叫“江山易改,秉性难移”,我这脾气改不了,也不想改。就这样,宝生一直疲疲塌塌地工作着,领导们都拿宝生没办法。

有个领导实在看不惯宝生的做法,便怒骂宝生:我看你这臭脾气没法改了,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!宝生听后,依旧没有生气,而是摆出了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,爱理不搭地说,尺有所短、寸有所长,疲的坏处虽然不少,但好处也是满满的!没什么改头!

宝生一直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慢性子,甚至以此为傲。一位同事爱管闲事,就给宝生起了外号,叫“老油条”,这个外号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称赞,都说这个外号是为宝生量身定制的。

单位领导一茬接一茬地换,每任都是干几年就调走了,他们都很厌恶宝生,却没有法子改变。于是,就把宝生当成了拖油瓶看待,心里对宝生总是那么地厌恶。

宝生工作虽有点疲塌,但平时对同事却总是和颜悦色、笑口常开、一团和气,从不因工作得罪一个人。说白了,宝生就是个老好人。

宝生的运气真不错。有一年,组织部来进行年终考核,宝生的推荐票居然单位第一,仅一个月就被任命为单位的纪检组长。宝生为此还请同事们吃了庆贺宴,以表示对大家推荐的诚挚感谢。

宝生升任纪检组长后,因工作压力大,生发出了提心吊胆的感觉,竟出现了明显的不适应。他担心在工作上受处分,担心得罪人,进而损坏方方面面的关系,影响仕途前程,更担心惹来杀身之祸。他的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——七上八下。且随着时间的延续,变得强烈起来。

宝生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,早在五年前,就有官员因处理违纪事件出事:一位副科级领导,在处理违纪事件期间,晚上出来散步时,竟无故挨了陌生人的打;他的一位副处级老上级,在处理违纪事件后,被戒勉谈话,还作了通报批评;有一位领导正准备提拔,可处理违纪事件时,竟被匿名举报,提拔因此终止,仕途前程随之泡汤。这些悲惨结局都让宝生望而生畏、诚惶诚恐,不得不加倍小心。

面对这些不可回避的现实问题,宝生只好强迫自己去适应。于是,挖空心思地斟酌起各种套路来。他既不想得罪人、又不想挨处分,但本职工作自己还得干,仕途前程更得争取,琢磨这些应对之策就显得十分艰难,以致搞到了头晕目眩、彻夜不眠。

宝生并不急于马上进入领导角色,他要在精准分析形势、察言观色的基础上再作打算。于是,他在单位极力回避着各种是非,就像是偷了人家的东西、欠了人家的钱一样,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、声音微弱缓慢,语调也成了结结巴巴的。他对任何事都是含含糊糊的,既不作充分的肯定,也不作明确的否定,而且张口闭口都向对方示好。为避免被人怀疑的尴尬,他特意装出一副既平易近人又高贵无比的样子说,工作么,就是低调点好,既可防口舌之灾,又能搞好群众关系,我们干纪检的,更应该如此啊!其实这是一种高素质的体现,只有达到一定层次和水平的人,才用这种聪明的态度去应对。他嘴里说得很坦然,心里却憋屈得要死。就这样,他战战兢兢、窝窝囊囊地熬了一周,想通了许多世俗“道理”,想出了很多“完美”的应对套路。宝生从此像吃了定心丸,失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已打定了自己的主意。

一周后,纪检部门要来单位纪律检查,宝生顿时紧张了起来,脑子里感到“嗡”的一声。这是他任职后遇到的第一个工作,宝生急忙召集单位职工进行应对。他心急如焚,脾气顿时就变得强硬起来,像是换了一个人。他知道,单位的纪律,平时是很差的,迟到、早退很普遍,最好的也就是迟到、早退各半个小时,而且还有串岗问题和旷工不来的,若不来硬气点,纪律部门就会一抓一个准。若这样,自己受处分是必然的。想到此,他对同事们大吼大叫起来,还骂骂咧咧地讽刺他们不守纪律,会被纪检部门查获。对那些旷工者,在说明责任和利害的前提下,他更是破口大骂了一顿,而且语言极不文明。同事们都听得有点脸红,对宝生指指点点,责怪他低俗。可宝生那管这些,他觉得自己是抓住了矛盾的主要方面,得不得罪人现在只能算个小利益了,和自己挨处分比,根本就不值一提,这样做才是理智。经宝生这么一折腾,纪检部门纪律检查后,单位反而受了表扬。

检查过后,宝生放下心来,又变回了过去的疲塌样子,做事依旧漫不经心、爱理不搭。单位职工迟到、早退、旷工、串岗依然很严重,纪律又回到了过去的状态。不过,宝生此时已开始拉拢同事了,这种做法都在他想好的套路之中。他显得很虔诚地对同事们解释说:我这人是刀子嘴、豆腐心,别看我那天那样粗鲁、凶残,那都是为了大家好,咱们的目的不就是害怕检查被抓住吗!这个目的已达到了,这就够了!至于现在,检查已过去了,大家就不用再那么紧张了,大家能理解我这诚心就行。就这样,宝生不仅打赢了纪检工作的第一回合,还争取到职工的理解。

又过了一周,纪检部门要查专项资金的使用问题,宝生得知这个消息后,再次惊讶到魂不附体。他说,这可是个大麻烦,若让纪检部门抓到,是会开除公职的,我作为纪检组长也有监察不力之责。在这方面,单位的问题很大,我必须想方设法隐瞒住。于是,宝生与分管领导进行了秘密交流,讲清了问题的严重性,对票据造假等套路作了提示。待纪检部门来查时,手续已准备充分。于是,宝生再次取胜。

此后,宝生针对纪检部门的套路多次使用,在旁人看来,宝生就成为急几天、疲几天的状况。为了不出事,也为了自己的仕途前程,宝生更加注重信息收集工作。不过,在纪检部门的信息中,也时常出现谣言。宝生折腾了一顿后,纪检部门竟然不来检查了,这让宝生有点遗憾,但也让他更加敏感和紧张起来,胆子也随之渐渐变小。于是,这种折腾频率就越来越快,周期越来越短,宝生表现为急一阵疲一阵的脾气,和打摆子一般无二。

再往后,信息技术得到突飞猛进,微信、QQ等聊天软件等普遍得到运用,宝生因此受益非浅。遇纪检部门检查,他再也不用召集职工了,只要在微信、QQ等软件上发布个通知就行了。在和单位领导们交流时,他像介绍经验一样地说:我是管纪检的,纪检部门什么动向,由我来操心。只要及时向职工作出提示,我就没什么责任了,反正挨处分的首先是当事人,职工们心里都一清二楚,自会配合纪检部门检查的。至于平时,单位有多少人违反纪律都无所谓,也不须管,只要躲过纪检部门的检查就不算什么事,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么!说毕,宝生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和得意洋洋的架势,而单位一把手也默默认可了宝生的套路,向其投去了佩服的目光。

二年后,宝生竟因工作出色,被纪检部门定为推荐提拔重用的干部,宝生也为自己的工作能力而骄傲,心里赞美着自己的套路和聪明做法。可他正洋洋得意的时候,却收到了被双规的决定,据说是那位被职工公认的智囊人物所为,还收集到宝生违法的许多证据,单位职工们居然没发现智囊的丝毫行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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